文/羊城晚報記者 何裕華
  圖/羊城晚報記者 鄧勃
  沸沸揚揚的廣州火車站改建規劃還縈繞在耳,其“鄰居”三元裡近日又傳出再度啟動城中村改造項目的消息,而且,新一輪的修建性詳細規劃已開始招標,採購預算為165萬元。
  自2002年被列入廣州市首批城中村改造試點至今,“三元裡村改造”這根箭,已擱在弦上整整12年。前天,羊城晚報記者從三元古廟出發,穿越三元裡古道(三元裡大街),從生活在其中的不同人群身上,窺探這條名聲在外的古村之前世今生。
  改造重啟還沒為該村帶來立竿見影的變化,未來將何去何從?三元裡的村民與外來工仍感迷惘。
  回望
  從抗英名村到黃毒城中村
  5月7日午後的三元裡村,被初夏清涼的雨水籠罩著。柔弱的日光穿過握手樓的夾縫,擠到縱橫交錯的狹窄街巷裡。偶爾經過的行人,踩中深淺不一的坑窪,髒水便濺到旁邊亂躺的垃圾物身上……很難想象,這裡就是名震中外的抗英名村。
  不過,這確是一段為世人熟知的歷史:1840年6月,英國對中國發動了鴉片戰爭。1841年5月,英國侵略軍炮擊廣州城,進入城內燒殺搶掠,就在其一路殺掠到三元裡的蕭崗鄉時,激起三元裡村民義憤,繼而有了古廟誓師、抗英殺敵的傳世勇舉。
  “外面不少人認為三元裡村‘民風彪悍’,其實我們是愛國、團結,遇到敵賊當然要抵抗。到現在也是。村裡有便衣民兵、武裝民兵,有24小時監控錄像,所以治安並不比市內其他城中村差的,這裡是雜而不亂。”祖上二十多代人都居住在三元裡村、現年76歲的村民李炳炎向記者說,雖然三元裡村已經從單純的農村轉變為品流複雜的城中村,自己也早在村外購置了房屋物業,但他與老伴卻從沒離開過這裡,一直在村裡生活,“即便以後完成改造,我也一定會回遷”。
  七十多年的不離不棄,讓炎叔見證了三元裡村的起起落落。“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開始,生產隊就在附近建造集體宿舍,松柏新村等就是那時候建起來的,建了以較低的價格讓社員買,所以很多村民陸續搬出村,空出來的房子慢慢就成了出租屋。”他把記者帶到自己的兩棟房子前,說,“這是我1991年建的房子,兩棟都是五層半,我和老伴各住一層,其他出租。兒女早搬出去了。”
  李炳炎於1980年代下海,開設汽車維修廠,賺得第一桶金後回村裡建房收租。由於改革開放引來的全國務工潮,他的出租屋就沒有閑置過。“到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村裡很多人都有錢加建或改建自己的房子,出租的物業越來越多。”他說。
  由於三元裡村與廣州火車站臨近,該村是很多外來工首選的落腳地。出租的房子多了,外來人員隨之增多,什麼行當都有。在1990年代後期,髮廊妹在村裡從事黃色事業成為特定時期特有的一種現象。與此同時,一夜暴富的村民不少染上毒癮。至2000年左右,三元裡村已淪為黃毒城中村,廣州市民談之色變,市政府也因此迫切希望徹底改造三元裡村。
  為整治三元裡村亂象,村裡聯合政府相關部門對涉黃髮廊進行清理;2005年前後廣州警方對火車站片區癮君子的清查也重整了該片區的治安和風氣。同時,三元裡村集體定出新規:凡家中有吸毒者,則失去股份分紅的權利,待該癮君子成功戒毒後,該戶村民才能重新獲得分紅。
  村民
  別搬獵德模式 反對祠堂移址
  一邊走,一邊與沿街的租客、村民閑聊,記者經過了李氏大宗祠、三元裡北約牌樓,再到了三元古廟。
  每經過村裡一處有歷史痕跡的地方,炎叔都會駐足在前,津津樂道地向記者介紹起來:有著400多年曆史的祠堂,曾經是村裡的學堂。2008年,村民集資新建了三元裡小學,學生才又搬進就近的新教室。現在祠堂已經用來作村民娛樂之用,例如,打打麻將,玩玩撲克。
  在廣園路旁邊的三元古廟則又是村民有著深厚情結的一處古跡。據悉,三元古廟建於清代初期,是二進四合院的佈局。因道教以天、地、水為“三元”,所以稱之為“三元古廟”,裡面供奉的是北帝神。原古廟在第二次鴉片戰爭時被侵略軍焚毀,1860年三元裡當地人民集資重建古廟。後來,該廟被定為文物單位,市政府又對其重新修葺,並加建了圍牆,增加了其“抗英紀念館”的功能。
  “古廟供奉北帝,至今,村民逢年過節都會來上香。三元裡村每年正月十八過元宵,這天,村民會在古廟前舞龍舞獅,特別熱鬧。”炎叔認為,古廟從單純的村民守護變為文物單位,由政府負責修繕管理本來是好事,但改為紀念館,在面內簡單放置一些圖文簡介,並設置圍牆把古廟圍起來,就有點“不倫不類”了。
  “以前,古廟側殿還有60個小太歲,小時候爸爸還帶我來拜過文昌星,保佑我讀書好一點。這就是鄉村風俗文化的體現。後來,‘文革’期間太歲像都沒有了,北帝頭也被割走,現在的北帝神像是後來重造的。側殿則用來放置三元裡歷史文字解說,平常也很少開放。”一李姓村民告訴記者,沒有圍牆的三元古廟視野開闊,與古村渾然一體,自從建了圍牆,“走在路邊都不容易發現這廟”。
  村民更擔心的是這種對古廟的保護做法,會被移植到三元裡城中村改造項目中。“雖然說重啟項目,但至今我們也不知道會改造成什麼樣子,也沒有人來談過拆遷補償事宜。還是很迷惘。”村民李先生說,“要是像獵德村那樣,全部蓋高樓,祠堂也要異地重建的話,我就不贊成。改造後的三元裡村還要讓人認得出來,起碼祠堂是不能移址的,也不要加入太多想當然的‘保護’進入歷史建築里。新樓房也應該是高低錯落有致。希望政府能考慮到村民的這些意願。”
  租客
  改不改無所謂 只為兩餐而已
  從炎叔家中轉出三元裡大街,外來工蔡姨在一把大布傘下編織十字繡。無業的她與丈夫、孩子從茂名老家到廣州,租住在三元裡村已超過20年。
  “亂不亂,臟不臟,都一樣,關鍵是有飯吃。”蔡姨漫不經心地回答著記者的問題,“我們又不是大戶人家,再亂,也不會偷到我那幾平米出租屋裡。有什麼好怕的?這裡人是複雜點,但都是河水不犯井水。最大感受反而是房租從幾十塊錢漲到現在幾百塊,物價也越來越高,搵食越來越艱難。”
  記者留意到,不少租住村中的外來工對該村重新啟動改造並沒有太多關註。聚居著幾個人的小房裡,只有基本的床和椅子,偶爾牆上會看到偶像歌手的海報,這點家當,要各自散去,並不難。有不想離去的,也沒有辦法。“改不改造無所謂,能找到地方落腳,有工作就可以了。”一名外來工說。
  在眾多租住在三元裡村的外來工中,李月是較健談和開明的一個。半年前,她揣著一個大城市夢,從河南開封來到廣州,隨後,她的丈夫和孩子也陸續到廣州打工。一家人租住在三元裡村一臨街出租屋裡,店面用來做理髮店,閣樓用來睡覺。
  “剛從火車站出來那會,覺得這就是廣州啊,真神氣!但是落腳在三元裡村才發現,大城市也有髒的地方。而且,這裡房子太密集了,存在很嚴重的消防隱患。我同意改造,雖然這可能會讓我的生活成本提高,但我總不能說為了自己能租個便宜的地方就反對城中村改造吧?大城市嘛,還是需要美一點的。”李月笑著說。
  何裕華  (原標題:村民:我們不贊成照搬獵德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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